百炼堂中的多股人潮都向着曼晰之和千弥涌动，不少人被碎冰砸得鲜血淋漓都浑然不觉。

彦靖悬在消失的结界处，冷眼旁观下方的骚乱，像在看被热水浇灌的蚂蚁窝，里面是垂死挣扎的蚁群。

彦靖脚下是一朵冰云，宁澄踏着冰云站在彦靖的身侧，嘴中念念有词。

“是彦靖破坏了结界。”曼晰之一眼认出戴着白纱斗笠的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二师兄。

皎兮仙君感应到徒弟的存在，许久未现身的他化作白雾漂浮在曼晰之的肩头。

“彦靖。”皎兮仙君心痛地呼喊爱徒的名字。

“皎兮师傅，彦靖之前受到你的重创，在尤南山时尚未恢复法力，现在能使出全盛之力。”破坏百炼堂结界非灵力受损的躯体能办到。

“我感受不到他的灵力受损，也许是魔王帮他恢复了法力。”皎兮仙君化作的白雾时浓时淡，证明他的灵体还未从上次与彦靖的硬碰硬中完全恢复。

“彦靖，我今天就要替皎兮仙君清理门户！”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秦泠泠亦认出天上之人，他还未与二师弟打过照面，刚现身就劈头盖脸地打向彦靖。

彦靖抬手用掌心对着秦泠泠的身体，秦泠泠寸步难行，皮肤上覆盖上一层厚冰，在离彦靖一寸的地方被冻成一个人形的冰块。

“不自量力。”彦靖嘲讽秦泠泠，一位神仙要收拾一个凡人再简单不过。

皎兮仙君化作的白雾冲天腾起，温柔地包裹住被冻住的秦泠泠，化解他身上的厚冰。

“老头，你来得正好。”彦靖一把捏住皎兮仙君化作的白雾，全盛时期的彦靖拿捏灵体受损的皎兮仙君不成问题，“送你们和仙门中死去的那些人一起下黄泉，好让你们在那里团聚。”

皎兮仙君年岁不可量，外表一直都是儒雅风流的青年，彦靖称皎兮仙君为“老头”当真是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重新获得空气的秦泠泠大口呼吸，眼角悬泪，仇恨地怒视彦靖，想要一刀了结离经叛道的二师弟。

“孽徒。”皎兮仙君化作的白雾变灰，彦靖捏着灰雾的手开始褪皮腐烂，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彦靖松手，皎兮仙君趁机带着秦泠泠与彦靖拉开距离。腐烂的趋势蔓延到彦靖的小臂，彦靖撕断腐烂的手臂，在肩膀处生生撕下整段手臂，扔到地上。

“看来你的灵体不是完全没有用，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皎兮仙君，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徒弟。”彦靖的断臂重新生长出来。

皎兮仙君显形道：“彦靖，你的大师兄和小师妹都已是肉体凡胎无法与你抗衡，我不过是保护他们。而你，因为一己私欲不断地伤害同门和无辜之人，我只能拼死解决你这个祸患。你听信谗言佞语，不相信仙门同门，愚蠢至极。”

“皎兮仙君，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仙门中的其他人，不是我这样的魔族，你会选择怎么做？”彦靖在揣测他在皎兮仙君心中的份量。

“我选择保护别人，铲除你这个孽障不是单单因为你是魔族，而是你做了太多的恶事。你不明道理，作恶多端，执迷不悟，枉有一身修为。”皎兮仙君厉斥道，“仙门中的其他人不会像你这样。”

“皎兮仙君，你还是没有选择我。你从魔族之界捡走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视你为生父，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彦靖不顾众人的视线怒吼道。

“皎兮师傅，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什么苦衷？”彦靖的泪化作冰，冻结在他的脸颊上。

“不顾手足之情屠灭仙门，不顾天理人伦制造祸端，你有什么苦衷？”皎兮仙君指责彦靖做过的桩桩件件，“你以魔族之身修仙比一般人更困难，吃过更多的苦，我都看在眼里。你因魔族的身份遭到其它仙门的排挤，可你的同门未曾说过你一句不是，反而和别人为你据理力争。人生在世，因果报应生生不息。你迷失在因果中，搞不清立场，看不清前路。自助者天助，你身为神仙逆反天道，谁都救不了你。”

“魔王替我摆平了看不起我身份的人，帮我在魔族中建立地位。皎兮仙君，你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千百年来，你给我的东西甚至不及魔王给我的多！”彦靖如同指责父亲的儿子控诉皎兮仙君的失责，指尖的冰箭射穿皎兮仙君的灵体。

皎兮仙君的灵体破灭，重新变成了一团稀薄的白雾。

“皎兮师傅！”秦泠泠将白雾护在胸口，彦靖的下一道冰箭射穿了秦泠泠的肩膀。

鲜血喷涌不止，白雾染成了血雾。皎兮仙君无法显形，回到曼晰之的灵海内修养。

秦泠泠的几招法术丢在彦靖身上，彦靖随手化解，又送了秦泠泠几道冰箭。在秦泠泠被彦靖扎成马蜂窝前，曼晰之强行开启仙门之境，把秦泠泠丢进仙门之境中，躲开彦靖的攻击。

彦靖摘下白纱斗笠，“晰之，你耍的什么花招？能把秦泠泠弄走？”

除了曼晰之和秦泠泠以外，其他人看不见仙门之境，哪怕是彦靖都不可以。彦靖屠灭仙门，已经失去回到仙门的资格，仙门之境不对他开放。

对曼晰之而言，彦靖和宁澄都属于背叛者，背叛了曼晰之的信任，让她的真心都成了笑话。

“皎兮师傅教我的秘术，背离师门之人不配学仙门秘术。”曼晰之对彦靖“呸”了一口。

“我不在乎。”彦靖笑得没有温度，“皎兮仙君现在连灵体都凝不成，你几番从我手下逃走，这次没人会救你了。”

“我不需要谁来救我，我靠我自己。”曼晰之坚定道，“彦靖，我不像你需要别人不断的肯定，懦弱者才活在别人的眼光中。”

“伶牙俐齿，我听够了。”彦靖不耐烦地打断曼晰之，把曼晰之的嘴巴冰封住，让曼晰之无法再开口。

“皎兮仙君有你们一群孩子，可我从来都只有一位父亲。”彦靖垂眸，神色阴狠，得不到“父亲”关注的儿子走上了歧途，“我就想要皎兮仙君多看看我几眼，帮我消灭那些烦人的苍蝇。”

曼晰之指着宁澄“呜呜呜”地叫喊，似乎连着宁澄一起唾骂。

宁澄冷漠地操控百炼堂中的人自相残茶，从高空俯视，就像地上出现一朵朵血色花朵，心里得到不可明说的快感。

“晰之，你很惊讶我在这里吧。”宁澄笑得和煦，明明他在操控人群互相杀害，“你很厉害，马上就要查到我，查到我做的那些事。”

曼晰之的肢体语言尽是指责宁澄，好像在问宁澄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我的母亲从小待我苛刻，我的两个姐姐像施舍流浪狗一样偶尔施舍我一些关心和怜悯，她们指望我凭这些不痛不痒的关爱对宁家感激涕零？可笑，我恨不得将宁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部都千刀万剐，让他们尝尝我十几年间受到的痛苦！”宁澄鼓动百炼堂内寄生在人体的蛊虫，受到食魂虫控制的人将昏迷的宁家大姐和不明所以的宁瑶拖到他的脚下。

宁瑶意识到食魂虫的主人是谁，质问天上之人：“宁瑶？你意欲何为？何以故要做到这个地步？”

“宁瑶。”宁澄不似从前般对姐姐恭敬有加，“你明知故问。宁家修的是蛊虫之术，此术传女不传男，你和大姐又不是没看到我在宁家受了多少冷遇。”

“宁家待你有愧，你有不满冲着宁家来，何须牵连无辜之人？”宁瑶沉痛地流泪。

“魔王赐我魔族之虫食魂虫，他缺乏能用蛊虫控制天下人的能人异士。没有人看得到我的本事，魔王看到了，我当然要好好报答他。”宁澄撕毁女相打扮，换上男相衣裳，依然显得秀气。

“所有人都嘲笑我在宁家狗都不如，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学不到宁家秘术的精髓。魔王不一样，他看到的是真实的我，他愿意培养我，给予我魔族蛊虫，委大任于我。”宁澄再度破除男相的打扮，换回女相。

“非男非女，神情癫狂，已着魔道，你已经成了魔修。”宁瑶终于恍然大悟，以前低眉顺眼的弟弟已经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宁瑶心痛不已，“宁澄，你没有回头路了，今后你是宁家耻辱，是所有修士的攻击对象。此事不怪你，怪母亲唯有修仙道没有儿女情，你以为我们两个姐姐有多得到母亲的垂爱吗？我们是女儿，能传承宁家的蛊术，除此以外，我们得到的没有比你多多少。”

宁瑶挣脱压着她的“走尸”，起手引出一道紫电天雷。天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击中宁瑶的天灵盖。

“宁瑶姐姐……”宁澄无比熟悉这道引天雷的术法，自毁万千正道修为，从此修的是万人唾弃的邪魔之道。今后，不人不鬼，非人非魔，和正果无缘。

“宁澄，就算你修的是地狱道，姐姐都会陪你。”宁瑶拥抱昏迷的宁家大姐，踏上彦靖赐予的冰云，站在宁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