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给你点的什么呢？”苏莹莹往姜与乐手中看去。
姜与乐看了眼苏聿白，而后缓缓道：“超A芝士桃桃，五分糖。”
重音在不自觉在后三个字上加重。
苏莹莹也没想到她姐竟然细致到了五分糖，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么巧，是你喜欢的诶。”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聿白只淡淡扫了她们两人一眼，没有心虚，更没有要出声解释的意思。
坦荡光明。
姜与乐主动道谢，微微试探：“谢谢苏教授，正巧点到我平时喝的糖分了。”
“哦，真巧。”苏聿白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向前走了。
姜与乐感觉自己太敏感又容易想多，不然怎么会从苏聿白刚才的语气中听出些别的意味来。
姜与乐抬步随着一行人朝绣坊走去，走马观花地浏览河边小店。
每家店里都有人，但不算太多，可能是因为今天天气比较热。
苏聿白这次直接将她们领到后院，进了客厅，打开空调，“先坐会儿，自便。”递了纸巾给她，而后转身去归置物品。
姜与乐随着苏锦芸在竹椅上落座，随手脱了防晒衣。
幸好防晒衣防水防汗的功能还不错，不然姜与乐怀疑它能拧出水来。多亏了那杯冰沙果茶，不然今天真的...有中暑风险。
姜与乐的视线扫到木制桌面上有茶水，是苏聿白出门前泡好的，此时正好凉了。
“你们喝茶吗？”
果茶糖分太多，并不算解渴。姜与乐喝了半杯之后仍旧觉得有些口渴。
“喝。”
姜与乐起身倒茶。
倒到第四杯时，苏聿白正好出来，顺手接过她手上刚倒好的那杯。
浓浓的茶香与苏聿白身上的淡香意外交融。
姜与乐的手指没来得及松开，与她肌肤轻触，温度微微凉。
姜与乐指尖轻颤。
反观苏聿白动作自然，似是一次极为平常的相处。
喝过茶后，时间已至傍晚，太阳快要落山。
“师姐，该点灯了。”苏锦芸闷声提醒她。
苏聿白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般，望着门外久未回神。
姜与乐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瞧，只见她的目光似乎聚焦在门外的松树上。
“师姐，要是你...可以找一个人跟你一起去。”
苏聿白收回了视线，偏头望向姜与乐和苏莹莹，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姜与乐身上，没有说话。
姜与乐第一次从她眼中读出了浅浅淡淡的类似于脆弱的情绪，心里忽而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有些酸疼。
继而脱口而出：“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去吗？”随即起身。
苏聿白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点头。
油灯早已准备好，苏聿白去取了苏淑贞房间的钥匙。
姜与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如多年前那样。
只不过再说不出“聿白姐姐，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呀？”这样的话。
苏聿白将苏淑贞的房间门打开。
一阵灰随风扑面而来，“阿嚏。”
“还好吗？”苏聿白回头看她。
“没事没事。”
姜与乐一抬眸就看到房间里贴了满墙的奖状，每一张上面写的都是“苏聿白”，从小学到高中，整整贴了床头和床尾的两面墙。
“好多奖状。”
“嗯。”
“苏阿姨一定很为你骄傲。”
“但愿。”
语气中稍显怅然。
薄情如苏聿白，无论是获得多少荣誉、赞赏，甚至诋毁，情绪都不曾外露。
今天是例外。
姜与乐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再说话。只默默关注着她的动作，见她走到左手边的床头柜处，在那里放了盏油灯。
姜与乐的视线轻扫，忽而被右边柜上的照片所吸引。
照片不算清晰，但能看出是小时候的苏聿白和苏淑贞的合影。照片上面还手写着一行字：聿瞻风木号,白日无停枝。
但相框上落满了灰。
姜与乐伸手掏了下半身裙的口袋，取出张纸，拿起相框细细擦拭。
那边苏聿白已经点好了灯。
姜与乐注意到，跟她解释：“苏教授，我看上面积灰就...”
“谢谢。”苏聿白打断她的解释，绕过床尾朝她走来，也看到了那行簪花小楷，轻声道：“我的名字是她给我取的。”
独属于苏聿白身上的淡淡茶香气骤然袭来，姜与乐动作一顿，偏头望向她，她回视过来的目光是姜与乐未曾见过的柔软。
距离太近，好似都能看见她面颊上的细小绒毛。苏聿白的皮肤真好，甚至看不见她的毛孔。
视线再往下，是她的薄唇...
姜与乐匆匆将视线转至照片上，不自然道：“那苏阿姨一定很爱你。”
“嗯。”苏聿白偏过头去。
姜与乐恍然意识到，为什么同为苏家人，苏聿白和苏莹莹的名字是两个画风。
或许苏聿白的苏，不是苏凯华的苏，而是苏淑贞的苏。
*
姜与乐随着苏聿白出了苏淑贞的卧室，再度来到客厅。
油灯已亮，诸事皆成，绣坊内的气氛都轻松了些。
太阳已经落下一半，气温也应当降下些许。
苏锦芸问道：“你们要去河边逛逛吗？”
“走呀。”苏莹莹一听很兴奋。
姜与乐也点头，“好。”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苏聿白，只见她在手机上点着什么，像是在填问卷星的表格。
仅数秒，苏聿白抬眸，“走吧。”
姜与乐眼睫一颤，脑中莫名浮现下午看见的那条花青色旗袍。
“好耶！”苏莹莹不禁欢呼，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她姐一起逛街。
苏锦芸家里有事，跟她们告辞。
苏聿白仍在前面带路，姜与乐和苏莹莹跟在她身后。
走到巷子拐角，碰到一位打扮得比较时髦的大姐拿着团扇，坐在便利店前的树荫下乘凉。看着苏聿白一行人目不转睛，笑盈盈的。
“聿白啊，那家川菜馆好吃不？我推荐的总不错吧！”
“很好吃，谢谢。”苏聿白冲她点头。
原来中午那家菜馆是这个人推荐给苏聿白的。
“苏师傅的仪式都完成了吗？”
“嗯。”
“这是要出去逛逛？”
“嗯，她俩没来过吴洲。”苏聿白转身示意。
女人注意到她身后的两位姑娘，拿着团扇挡在嘴边，神神秘秘地起身凑近苏聿白问道：“这两个都是你妹妹？”
虽是掩住了口，但她的声音并不小，问题清晰地传至姜与乐耳中。
苏聿白不动声色地与女人稍稍拉开了点距离，而后摊开左手朝着苏莹莹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妹。”
姜与乐闻声望向她，好奇她会怎么介绍自己，只见她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清冽声线弥漫至耳畔——
“这位是...朋友。”
大姐惊讶得很，“这么小的朋友啊，大学生吧？”
没想到她还挺八卦，姜与乐出声解释：“姐，我都硕士毕业啦。”
“噢哟，这么年轻，跟我们聿白一样聪明嘞。”
姜与乐冲她腼腆一笑。
“我们先去转转。”苏聿白出声告别。
姜与乐抬步随着她走，没走多远又听见那大姐不知跟谁讲话：
“聿白变化好大咧！以前不爱说话嘞，今天早上竟然主动问我镇上有没有川菜馆！刚刚还跟我讲了好多话嘞！”
姜与乐心尖轻颤，深深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苏聿白。
到了景区中心商业区，也就是吴洲河的两畔。
苏莹莹的兴趣点很广泛，拉着几人逛了一家又一家店。
不知不觉又走到下午看见的那处旗袍店。
“乐乐，你不是喜欢旗袍吗？要不要进去看看。”
苏莹莹说着，手已经拉上了她的手臂，径直带她进了店。
苏聿白紧随其后。
来都来了，姜与乐直接朝着那条花青色旗袍走去。
苏莹莹跟着她一起看，“你喜欢这条啊？”
“好看，但是不太适合我。”
姜与乐悄悄看了苏聿白一眼。
苏莹莹认真看着这条旗袍陷入沉思，而后得出结论：“我感觉挺适合我姐的。”
姜与乐定定看着苏聿白，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显示是“妈妈”。
“我出去接个电话。”
姜与乐出了旗袍店，点了接听。
“妈妈。”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刚刚在店里，不太方便呢，我出来接的。”
“你们在逛街？聿白那边的事都办完了吗？出门前妈妈怎么教你的？要主动帮忙的，怎么自己溜出来玩了？”
又是一顿劈头盖脸。
姜与乐沉默着听她讲完，“苏教授那边的事已经忙完了，是她带我们出来玩的。”
“哦，那还可以。”
姜华珍又接着问了些细节，场面大不大，人多不多，你都帮聿白干了什么活儿。
“她养母不是吴绣传承人吗？怎么这么点人。”
姜与乐耐心解释：“苏师傅喜欢清净，苏教授请人分批去祭奠的。”
那边姜华珍没再说什么，转而同她商量：“妈妈还是想去港城陪你住一个月。”
姜与乐心下一沉，“妈妈，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每天打视频的吗？”
“妈妈还是不放心你。”
又来了。
姜与乐沉默了会儿，再度开口：“我都二十多岁了。”
“好好好，随你吧。”姜华珍没再坚持。
姜与乐心里忽而松开，而后又一紧，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
姜与乐挂了电话，转身抬步进旗袍店，却恍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不会来这里的，姜与乐收回视线。
进了旗袍店，看见苏莹莹身上已经穿好了一件粉色改良式旗袍。
姜与乐正要开口问苏教授去哪里了，余光瞥见试衣间的布帘被打开——
苏聿白身着一条花青色旗袍，从试衣间里出来，正朝着她款款走来。
腰细腿长，花青色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
像是藏在荷花丛中的一截香甜可口的莲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