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演员,余梦的职业素养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是寒冰刺骨的雨戏,她仍能忍着生理性的颤抖,一次便完成。
在导演喊下“卡”的那一声,孟楚便第一时间冲了上去,用先前在休息间里拿的毛毯将余梦裹个严严实实。
看着她发白的嘴唇,以及毛毯之下抑制不住抖动的身子,孟楚更是直接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一同包裹在余梦身上。
“咱们快些去将湿衣换下。”她紧拥着余梦快步走往休息间。
“喝吧。”
休息间早生起了炉子,余梦已然换下了湿衣,正围坐在炉子旁取暖,掌心捧着方才孟楚递过来的姜茶。
“身子暖和了的话,咱们便回吧。”
回答她的却只有来自余梦的,一个突然而至的喷嚏。
一个喷嚏将两人都愣在了原处,余梦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意,不禁把身上的貂毛大氅又裹紧了些。
“莫不是着凉了?”
裹在貂毛大氅之下,余梦那张只露出小半的精致小脸,似在认真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她并未察觉有什么不适,除了时不时发酸的鼻头。
直至后半夜,熟睡的孟楚模糊间发觉,身旁那人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这才察出些不对来。
余梦睡觉一向很是安分,绝不会似这般四处乱动。
她疑惑地将床头的一盏小灯打开,只见余梦紧闭双目,不像是醒了的模样,只一个劲儿地贴向她,反而更像是本能的寻求热源。
孟楚又不放心的伸手往她身上探去,掌心触及的体温只比平时略高,许是被闷在被子里的缘故,并无其他不妥。
她只当余梦是因着晚上受了凉水,更是怕冷了些,便将她紧紧圈在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安抚她。
翌日晌午,睡餍十足的余梦悠悠转醒,却在看到时钟指向的时间之际,惊坐而起。
“孟楚,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她扯着嗓子喊孟楚,一出声,方才发现自己的鼻音甚重。
不多时,孟楚的身影便出现在房门口,缓声安慰道:“别着急,我替你跟古导请过假了,今日没有你的戏份,你可安心再睡一会儿。”
“请假?为何要帮我请假?”
“你……没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得到安抚的余梦逐渐冷静下来,放松身子,这才发觉自己四肢酸软,再加上那厚重的鼻音,以及些许昏沉的脑袋,终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生病了?”
“嗯,所幸没有发热,应当只是感冒,今日就留在酒店好好休息罢。”
只是当孟楚提出上医院看一下时,余梦便把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小感冒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再不济,让小茉到药房买些感冒药来便可,用不着上医院。”
上一世的经历,让她莫名对医院发怵抗拒,若无必要,她上医院的次数真是少之又少。
孟楚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形,早前便已下楼买了药来。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却传来敲门声。
“你出去看看是谁,我先去洗漱了。”余梦抓紧机会,拖着酸软的四肢迅速进了浴室,她怕再晚些,孟楚又得抓着她说上医院的事了。
孟楚瞧着她逃也似的模样,忍着笑意轻敲了敲浴室的门:“早饭我做好了,你洗漱完可出来吃些。”
“知道了!”听着浴室里不太真切的声音飘出,孟楚方才走出房门。
打开套间大门,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出现在门外。
是赵云珠。
“怎么是你?”瞧见是孟楚前来开门,赵云珠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很快恢复正题:“听说余老师病了,我特地过来探望探望。”
说是探望,手上却不带一物。未等孟楚答应,便径直走入别人的屋子。
“诶,余老师呢?”
“她身子不适,还在房中。”孟楚对于此人的印象不太好,这番话语便是有隐隐下达逐客令的意思了。
可惜这人却像听不懂人话似的,瞥了眼孟楚,果断吩咐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倒杯水来,我渴了。”
孟楚犀利的眸子盯着她片刻,终是妥协的往厨间走去。
在孟楚倒水的这段时间里,余梦恰好洗漱完走出房间。
“孟楚,谁来了?”
“哟,余老师醒了。”
“赵老师?”余梦闻声望去。
“我听导演说你病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余梦脸上挂着标准客套的笑容:“也不过是些小病,劳烦大家挂念了。赵老师今日不用去片场吗?”
“说到这个……不还得是托了余老师的福嘛,我的戏份大都与余老师的连在一起,您这个女主角因着些小病去不了,我这小配角去来做什么,您说是与不是?”赵云珠做作的掩嘴轻笑,“不过还是得谢谢余老师,我刚好有些累了,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休息休息。”
孟楚拿着水杯从厨间出来,真是一通好不明显的阴阳怪气,皆被她一字不差地听了入耳。
她一时气不过,手上的玻璃杯不轻不重的“砸”在一旁的大理石桌上,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你要的水。”
“吓我一跳你,”赵云珠以手抚胸,眼里看向孟楚是毫不掩饰的唾弃,“余老师,你这助理哪儿找的,也忒不懂事了,没瞧见我与你老板在说着话吗,我来这也好半天了,也不晓得主动奉上杯水来,如今这般又是什么态度!余老师我同你讲,像这样不懂规矩的助理,你就该……”
“赵老师!”余梦直截了当打断了赵云珠,嗓音虽因着生病而略显疲态,却也不失厉气。
赵云珠被她这般气势稍稍镇住,一时间竟真听话的停下了嘴。
“首先,孟楚不是我的助理。其次,即便她是我的助理,你也无权在这儿说三道四,因为她是我的人。”
外头传她们不合的流言沸沸扬扬,她可以置之不理。为了维持表面和谐,赵云珠都阴阳怪气到她头上了,她也可以置若罔闻。但她就是容忍不了别人当着她的面贬低孟楚。
若为了三分薄面,而放纵尖言刺语伤害她的爱人,她实是做不到。
赵云珠片刻方才反应过来,她为何要怕余梦。不由的挺直了腰板,昂起头颅。
“哼,既不是助理,那你们是何关系?朋友总不会日日跟你去片场吧?”
“我们是何关系,就不劳赵小姐关心了,赵小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孟楚走上前去靠近余梦,搀扶着她往餐桌走去,“我们还要用餐,赵小姐请回吧,就不送了。”
气急败坏的赵云珠,摔门而去。她只当她们二人是沆瀣一气,自然是帮着自己人说话的。
“我原以为,我与她不和的传言都是外头记者胡编乱造的,子虚乌有的事,如今看来……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说不得那些消息便是她传出去的,她与卢诚真不愧为一丘之貉。”孟楚这便顺势将他们二人狼狈为奸的事情讲与余梦听。
……
“再歇一日吧,你身子还没好全呢。”
第二日一早,余梦不顾孟楚的阻拦,执意要返工。
“赵云珠昨日的话,虽是为了噎我,但说的也不全错。我不能因为一点小病,就耽误了全组人的进度。何况我休息了一日,现在也感觉好多了,你就让我去吧~。”余梦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孟楚身上。
孟楚终究是松了口。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拗不过余梦才答应的,实则……她是跨不过余梦的美人关才松口的。
片场。
“小孟啊,你和咱们的余影后,关系好像不错啊,好些日子了,我都瞧见你们同进同出。”
廊下烟雾缭绕,古导双眸惯性眯起,手持香烟,说起话时,唇上的两抹八字胡一颤一颤地抖动,他一面将烟盒往一旁孟楚的跟前凑。
孟楚摇头婉拒。
古导顺势将烟盒收回,眼神看着她意有所指。
“我们的关系……确实很不错。不,是很好……很好很好。”孟楚缓缓开口,亦毫不露怯地回望过去:“先失陪了。”
看着孟楚远去的背影,古导口吐一个接着一个的烟圈,眼含笑意连连摇头:“有意思的小姑娘。”
孟楚本想到休息间提醒余梦把药吃了,才发现早晨那会儿,她被余梦迷得五迷三道的,竟是连药盒也忘了带。
她同余梦说了声,又叮嘱小茉要时刻跟在余梦身旁,方才放心的赶回酒店取药,再匆匆赶了回来。
“孟楚!”
刚踏上台阶即将跨入片场大门的孟楚,却忽地被人叫停了脚步。
听着并不陌生的声音,孟楚不耐烦地回过头:“有何贵干,卢公子,我现在没时间。”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我有话对你说。”
“我说了,我现在没时间。”孟楚并不想听他废话,意图转身便走。
“我们合作吧。”见孟楚要走,卢诚急忙将目的宣之于口。
他的话,的确成功让孟楚再次顿住脚步。
“虽不知你如今的行为为何如此不符合常理,但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我说的句句属实,合作也是真的,我们找个地方详谈,你听了,一定会接受我说的建议的。孟楚,你想要的东西,只有我能给你。”
“你……”你莫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孟楚本欲这般回怼,便听到了那头的惊呼声。
“有人落水了……”正是自那片湖传来的声音。
那夜所梦的画面涌现,孟楚脑中有根弦忽地绷断了,恐惧漫上心头,手脚冰凉不能自已,窒息般的感觉扼住咽喉,仿佛溺水的人是她自己。
此刻她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不住祈祷着:千万……千万不要是她的阿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