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时分，黎苒苒才终于抽出空去一趟店里。

这一次她从衣柜里拿出来另一条棱形花纹的围巾围上，然后才出了门。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已经跟姚京雩说过今天不会再去兼职。不过姚京雩没什么特别的表示。

但是黎苒苒还是想跟他说，不管是多小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快要天黑的时候路上人还比较少，黎苒苒想快去快回难得打了一次车。

店里只有一个人，她打了个招呼把东西拿在手里就打算离开。

走到附近的一个小巷子，她看到一丝光亮从里面透出来，鬼使神差地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昏暗的巷子里唯一的光亮是姚京雩拿在手中的手机。

他的背靠在墙上，一只腿弯曲着斜站在那。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自然下垂拎着一个盒子。

光线太暗了，黎苒苒看的不太真切不太确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但是那身影却十分确定就是姚京雩。

随后她一脚踏入黑暗，慢慢走了进去。

姚京雩听见脚步声微微抬眼，看见是黎苒苒这才放松了下来。

黎苒苒打开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在这？”

就在刚才，她借着余光看见了姚京雩的眼睛。平时沉静的眸子，此时满含悲伤，好像还氤氲着水汽。

看的黎苒苒心里一跳。

漆黑的小巷子，两人的呼吸声都好像能听见。

随着呼呼的风往里面灌，黎苒苒走走近了些，这才看清楚了他手里的东西。

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装的大概是糕点。

等风停了，黎苒苒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一步看看情况。

今天的姚京雩感觉很不对劲，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好像把一切事物都隔绝在外，只肯停留在自己的地盘独自悲伤。

刚才那一眼，还让黎苒苒记忆犹新。

“你……怎么了？”

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借着手机的光盯着他细碎刘海下的那双眼。

然后猝不及防地看到姚京雩左眼滴了一颗豆大的泪珠。

黎苒苒：“……”

很快他又抬头恢复了平日冰冷的样子，但是眼中的悲伤却藏也藏不住。

夜晚的风把他们头顶巨大的乌云吹散，一缕清冷的月光投进巷子里。

等黎苒苒适应了夜晚的光线，她把自己的手机光源关掉。

随后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姚京雩离她已经不足半米。

他哑着嗓子开口：“能不能当做没看到？”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替你保密。”

毕竟谁也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接着问：“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

***

就在一小时前，姚京雩还在家里。

因为全家要去另外一个城市过年，所以他想和姚良平提前祭拜去世的妈妈。

姚京雩带着提前准备好的点心，走到二楼抬手去敲他书房的门。

没想到快要走到的时候发现书房门没关严实。

他透过缝隙听见了里面调笑的声音，是继母和父亲。

姚京雩抬起的手顿在半空，腿站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了。

他没想到继母会在家里明目张胆 ，穿着一件真丝睡裙和自己的父亲调情。

还在这栋房子里。

继母比姚良平小十几岁，他妈妈头七还没过就堂而皇之地来了他们家。

当年姚京雩还会气愤，会跟他们对着来。但是这几年早就沉寂下来，很少跟他们爆发冲突。

可是他现在不过是想要父亲在离家前祭拜一下母亲而已。

站在门口的姚京雩握紧拳头，扭头便打算离开。

“是京雩吗？站在外面干什么，有什么事进来说呀。”

继母甜腻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随后穿着那件白色的真丝睡裙就走了出来。

她跟着姚良平过了这几年的富贵生活，确实保养的不错。

姚京雩把目光移开，微微地垂眼看到了她那一双匀称的小腿，再往小是光着的脚。

他微微闭了闭眼，胸口因为恼怒微微起伏。

这套房子当初是他母亲名下的，临走前留给了姚京雩。

其实名义上跟姚良平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是这么个继母。

一想到他们在自己母亲生前精心布置的房子里调情，姚京雩就对这个父亲再也亲近不起来。

他努力平息怒气，“没事，路过。”

听见动静的姚良平整理好衣服走出来，叫住他：“站住。”

姚京雩挺直的背僵住，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你怎么回事？见到你阿姨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就算是自己家也不能这么随意啊。”

他一说教起来就容易没完，“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整天不务正业。出国留学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学习学成那个样子也好意思整天呆在家里。你这么大了还不如你弟弟懂事，早知道当初……”

“早知道当初就让我跟着我妈一起死了？”

姚京雩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

这句话果然又把姚良平激怒了。他伸出手走上前来就打算动手，却被继母给拦住。

“你这是干什么？他还小呢，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然后她转过头对姚京雩说：“你开点走，我拦着你爸爸。”

姚京雩冷眼看着这两人拉拉扯扯，他敢保证等会他走出这栋房子之后肯定不用多久两人就能混作一团。

他说：“不用你假惺惺。”

然后再也不停留，拎着糕点下楼迅速换鞋。

关门出去的时候还发出来不小的声音，气的姚京雩在楼上破口大骂：“逆子！”

之后都是继母甜腻腻安慰人的声音，只可惜姚良平偏偏就吃这一套。每次都能把人给哄的服服帖帖。

姚京雩后来想想，这个女人能在母亲头七还没过就找上门来，肯定早就跟姚良平搞上了。

所以这么多年不管继母怎么讨好他，姚京雩都不为所动。

黎苒苒震惊地听完这一切瞪大了双眼：“啊？你爸爸他们也太过分了！”

她愤怒的小脸在月光下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虽然气愤却格外可爱。

姚京雩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眼睛，“都过去很久了。”

一直都只有他还活在过去，有的时候他觉得只有自己还活在过去不肯接受这一切。所有人都是在往前看。

或许他心里还对自己的父亲保留有一丝丝的期待吧。

只不过今晚最后的一丝丝期待也没有了。

黎苒苒还是很生气，“是过去很久了，可是那些坏人一直都在伤害你！”

“你可是我的人！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小鲸鱼！”

姚京雩：“……”

“你说什么？”

“咳。”

黎苒苒刚才说的太激动，这么一被姚京雩质疑，吓得都要被口水给呛到。

“嗯，我的意思是，我的我的……”

“我的好朋友！绝不容别人欺负。”

姚京雩：“有点太刻意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惩治那些‘恶人’？”

他灼灼的目光盯着黎苒苒的侧脸，倒是让她平时的这个厚脸皮有点抵抗不住。

在黑暗中悄悄红了脸。

“我，我……我也不知道。”

她有些为难得开口，“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教训欺负你的人，可是我可以哄哄你呀。要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吧。”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耳朵。”

“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

少女清丽的嗓音回荡在小箱子里，声音虽小却好似能安抚人心。

让姚京雩的心都平静了不少。

“怎么样？你有没有好一点？”

“你以前也这么哄别人？”随后他难得脸上带着点嫌弃。“真幼稚。”

“什么嘛。我对别人可从来不这样。”黎苒苒根本不跟告诉他其实自己唱歌跑调。

所以也从来都没有拿唱歌来哄人。

“我那还不是看你这么伤心，你现在有好点嘛？”

女孩子好像很在意他，抬起眼，眼巴巴的看着他。让姚京雩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他喉结轻动，“嗯，好多了。”

黎苒苒舔了下唇角，她感觉自己刚才唱歌的时候嗓音都是抖的。

她还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

“黎苒苒。”

“嗯？”

“你陪我去个地方吧。”

“作为报酬今晚我送你回家。”

其实黎苒苒本来想拒绝姚京雩送她回家的，因为大概率还是打车回。

她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想到上次姚京雩说让她不要算那么清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好啊，去哪里。”

黎苒苒以为是陪他去散散心什么的，却没想到却被姚京雩带到了一片墓地。

冬天的晚上本来就安静，墓地里就更安静了，只能听见细微的风声从耳边吹过。

她以前对这种地方都是敬畏又恐惧的，可是这一次在姚京雩的身旁却感觉格外的平静。

“怕吗？”他问。

黎苒苒笑着摇头，不过身子还是往他身边挪了一寸。

“有你在就不怕，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姚京雩侧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去看我妈妈。”

黎苒苒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她的手捏着衣摆来回摆弄，把不容易弄皱的羽绒服都捏的不成样子。

这……算不算提前见家长。她有点猝不及防。

“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妈妈，不对……是你妈妈……”

“会不会介意……”

要死，太紧张说错话了，还好改口改的快。

她的耳朵尖感觉好热，浑身上下都有点燥。

今天好像出师不利，很是被动。这让黎苒苒有些无所适从。

她现在连姚京雩的眼睛都不敢看，不知道刚才姚京雩有没有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希望没有听清。

一阵短促的笑从旁边那人的胸腔中发出来，她感觉边上这人的身子都笑得微微颤抖。

黎苒苒：“……”

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