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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谈闻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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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帝叫了起身后便不在看他,径直走到临床的大炕前,坐下后捡了案几上的一本书扔给了余庸,余庸低头看到,书的封页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百家姓》。

“孤幼年随先帝迁都于此,承蒙太傅教导,启蒙学的第一本书便是《百家姓》,老师可还记得?”,晋帝语气轻柔的问道。

余庸当然记得,昔日,晋帝便是在这西侧间读书,西侧间背阴湿冷,入了冬日更是难熬,可幼年之时,晋帝却从未叫苦失课,自那时,余庸便对晋帝有了不一样的希冀,也许这江山有了更好的可托之人。

遂恭敬的颔首道:“臣记得,陛下天资聪颖,三日便熟记此书,实在难得。”

晋帝突然眼神灼灼的看向余庸:“这《百家姓》合百家之姓氏,自那时起,孤便志愿统一南北,让我晋国成为真正的百家之姓之地,如今,北伐在即,孤多年的夙愿就在眼前,太傅何至于如此阻拦?”,说完晋帝看向余庸的眼神似乎包含着浓浓的失望。

“陛下有如此大志,是晋国之福,臣也深感欣慰。”,余庸起身躬身说道,又话锋一转道:“大军开拔,军资自是从民中来,若再大肆征兵,民生不堪重负,晋国那时纵使北伐大捷,也是伤了根本,国家危矣!”

“放肆”,晋帝不由呵斥道。

一时间空气安静的可怕,旁边侍奉的卫海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这时,安坐的晋帝突然站了起来,甩了衣袖,边往外走,边不耐的说道:“危言耸听,不知所谓。”

卫海猛地跟上,右手揽在袖子里悄悄的向后摆了摆。

可余庸却不愿就此罢休,话语早在晋帝离开屋子前先出了口:“陛下难道想步旧卫之后尘吗?”

晋帝闻言猛地挺住了脚步,僵直了身子,却并未回头。

卫海却忍不住转过头来,暗暗的拿眼睛瞪向余庸。

“太傅从不是苟且之人,旧卫亡国之日,太傅却偏偏领了百官率先出城投诚,孤不解。”,晋帝语气悠悠说道。

久久未听到答复,晋帝便转身坐到了书案前,靠在椅背上,面色凛然。

余庸起身上前,重新跪下后说道:“臣愚见,晋国北伐尚未时机成熟,前方便有来路虎。”

“你说的是魏四海。”,晋帝肯定的说道。

余庸颔首道:“陛下英明,魏四海如今手握三十万大军驻守北面,十二座军镇皆归入其治下,晋国与北成之战,必然要越过北疆,若大战之时,魏四海临时倒戈,大军腹背受敌,成围堵之势,晋国将生机无望。”

晋帝似乎并没有为他的话波动几分,嘴角似乎带着三分笑意,转瞬即逝。

卫海觉得自己定是看错了,怎么看见晋帝笑了,不由的揉揉眼睛。见晋帝轻瞟了他一眼,会意下忙退了出去。

“如鲠在喉”是早已预定的结局,如今这条刺越扎越深,拔出来已经成为命定的事实,可如何拔却需要细细盘剥推敲。

“太傅可有良计?”,晋帝虚心问道。示意余庸坐到身前。

余庸也不虚让,落座后方说道:“如今魏四海手握大军,占尽地利之势,强攻胜算不大。”,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诛人诛心,魏四海现在年近花甲,膝下只有一幼子,资质实在平平,未来袭承魏家军,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想必魏四海同样认识到这一点。自古以来,权柄是把双刃剑,能出击杀敌,也能伤及自身,魏四海如今只留了这么一点血脉,必是要细细筹谋培养可用之人才是。”

“可人心最是难测,养虎终成患呐!”,晋帝突然感慨的说道。

“所以,魏四海绝对不会在几年间就轻易谋反。”余庸接着说道,“若晋国此时与北成修的通家之好,几年间腾出手来,解决北疆的心腹大患,到那时军资充沛,陛下统一南北便指日可待。”

“哈哈哈,知我心者老师也!”,晋帝突然笑着说道。

余庸有些不明就里,迟疑的问道:“那征兵的事,陛下可有决断?”

晋帝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心里,说道:“太傅放心,不出几日必有人上奏反对。”

余庸更是疑惑了。

晋帝耐心的说道:“太傅是关心则乱了,不过你那个亲家倒是明白的很哪。”

“陛下”,这时卫海在外面低声请示道。

“进来吧,何事?”,晋帝示意卫海上前问道。

“回禀陛下,城防营的刚才来报,说城郊的半亩营走水了!”,卫海欲言又止的回道。

“既是着火了,即时遣了防火营过去就是了,来这里啰嗦什么?”,晋帝皱着眉头说道,说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呵斥道:“吞吞吐吐的,我看你现在是差事都不会当了。”

卫海再是并不敢迟疑,看向余庸,迅速的说道:“回禀陛下,防火队这会儿该是到了半亩营了,可城防营得到来报,说是西城也有一处走水了,派了人来回说是余府。”

“什么?”余庸猛地站了起来,又跌落在椅子上,犹自不信的问道:“是余府?没有报错?”

说完也不等卫海回答,继续问道:“是派了何人去救火,火势现时如何,人可救了出来?”

卫海恭敬的面向晋帝,躬身回道:“启禀陛下,如今防火队先是去了半亩营,不过云梯应该这会还未到,追回来也是来的及的,所以城防营的特来请示陛下,这云梯是否现在马上追回来?”

晋帝看着余庸脸色苍白,眼下一片紫青,稍稍一顿便吩咐道:“你带了孤的口谕,令城防营速速追回防火云梯,必须把余府给我救回来。”

卫海听命不再迟疑,退了几步便要出去。

这时,余庸突然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不可,陛下对余府大恩,臣感激涕淋,却不愿陛下为微臣圣名蒙尘,臣更不敢让半亩营百姓因为臣的私心遇难。若余府因此诘难,那也该是他们的命数。”余庸说到这里已是声音颤抖,不能自已。

晋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知此决定意味着什么?”

余庸慢慢的抬起头来,坚定的回道:“臣知道。”,似乎在告诉晋帝也是在告诉自己。

卫海就这么站在门前,僵直了身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易莲是被外面细细簌簌的说话声吵醒的,她轻轻揉了揉眼睛,起身问道:“是谁在外面?”

夕颜听到动静忙掌了灯,走到跟前回道:“姑娘,是外间的刘嬷嬷领了吩咐过来,说是西城那边有人家走水了,老爷让她们几个把内院墙根下的水缸全部填满,这会子正来回打水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易莲这时已是清醒了几分, 继续问道:“可知道是哪家走水了,现在火势如何?”

夕颜如实回道:“派的人还没回来,不过看那火光应是离咱们这里还有些距离,姑娘倒不必过于担心。”说到这里夕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方回道:“刚才已打了四更了,天色还早,姑娘可以再安睡一会,等到了请安的时辰奴婢会叫您的。”

易莲静静的看着外面的天色,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继续问道:“父亲这会在何处?”

“老爷吩咐过后便上朝了,还叮嘱我们不用惊动老夫人和姑娘。”,夕颜上前给易莲拢了拢被子回道。

易莲立时起身下了床,吩咐道:“这个情形我还哪里睡得着,你去外面遣了人等着,待回事的人回来直接来我这里。”

夕颜见劝她不下,只好出去吩咐伺候的人进来给姑娘洗漱,自己到亲自去外面去等着回事的人回来。

待手边的茶续上了第三回,终于夕颜回来了,说回事的人就在屋外等着。易莲也不在迟疑,挪步去了外间,捡了临窗的大炕坐下,这边朝容又重新上了茶,夕颜已领了那人进来。

只见那人一身半旧的薄袄已看不出什么颜色,头发微乱尚不及整理,上前躬身行礼后继续微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砖。

夕颜看了一眼易莲,得了示意方问道:“把你打听到的快告诉姑娘。”

那人这才恭敬的回道:“走水的是西城的余府,这会子火势已是大了,城防营的早过去了,还有临近的人家也派了人救火,只是这秋时,天干物燥,这火见风就涨,一时半会儿怕是灭不了。”

易莲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喃喃的问道:“你说谁家走水了?”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确定是在问他,又回道:“回姑娘的话,是余家。”,又怕易莲听的不明白,补充道:“就是余太傅的府上。”

易莲怔了一下,突然猛的起身,边往外走边问道:“你叫什么,在哪当差?”

那人赶紧躬身跟上回道:“奴才刘田,在回事处当差。”

夕颜在旁小声补充道:“这是刘嬷嬷的儿子。”

易莲点了点头,吩咐道:“你马上叫了外院的王管事过来,再找人把家里所有的水桶先归拢起来。”

刘田听了吩咐脚下生风的跑了。

“姑娘这是?”,夕颜大概猜出来了她的想法,迟疑的不知该如何问道。

“夕颜,人和人的缘分就这么短吗?”,易莲看着远处的红光,担忧的问道。

夕颜不甚明白,也就继续默着。

这时王管事来了,易莲也不迟疑,直接说道:“你带人赶上家里的马车,带着灭火的家伙速速去西城的余家帮忙灭火去。”说道这里,想了一下继续补充道:“把咱们院的人都带过去,祖母院子就不要惊动了。”

王管事看了易莲一眼,似乎在确认易莲的话语真假,不过转瞬便应了,紧着步子出去了。

易莲这时又看到过来一人,待走到近前,原来是外面的车夫安平过来了。

易莲刚喊了一声安叔,安平到先开了口:“姑娘,这救火自有城防营的,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外院一下子出去这么多人,奴才怕小人有机可乘呀?”

易莲倒是不着急了,缓缓回道:“水火无情,这看着是余家走水了,可谁知一阵风过,这火又能蔓延到何处,再说,”易莲不由顿了一下,又看着远处的红光说道:“看到这么多人受此劫难,我们总是不忍心的。”

安平只能无言,默默的叹了口气。

易莲哪有不懂他的忧心,宽慰道:“无碍的,天马上就要亮了,我先叫上妹妹一起去祖母那边请安,待事了我再回来,什么都耽误不了。”

见如此,安平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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