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妤见妇人惊恐为难样子拉住了秦如眉问话,“眉眉,让林少卿来解决吧!”
秦如眉便听梁思妤的话,停下追问那妇人。
三人站立一旁等待官兵去请医使,排队领粥的流民一个接着一个。
秦如眉让那妇人松开抓着梁思妤的手,那妇人见自己不小心抓伤了梁思妤的手心背中一紧,刚又想对梁思妤跪下,却被梁思妤给拦住了。
怀中小儿突然发出猫儿般细弱地哭啼,妇人佝偻着腰红着眼眶轻晃着怀中的婴儿,待小儿缓了过来,妇人一脸歉意看向梁思妤,“贵人,对不住,奴家不是有意的!”
梁思妤温声安抚,“没事,你不用担忧。”
不多一会儿,官兵带领着医使走到林枫面前,“大人,医使带来了。”
只见一名身着青衫少年郎跟随官兵身后,年岁不大,眉清目秀。
青衫少年望向四周流民,神情里尽显嫌弃,又看见梁思旁边怀抱婴儿的妇人盯着自己还动了动身子,急忙开口,“哎哎哎,别想过来,脏死了!”
少年郎一开口便打破了清秀文雅之气。
生怕那妇人会靠近自己连忙缩在官兵身后。
官兵侧了侧身子,少年郎只得正面对几人,见是大理寺林少卿只拱手行礼便掩鼻站在一旁,不理会林枫。
不知情况的人看少年郎此行为简直让人惊异,区区太医院最底层从九品使唤医使对着大理寺少卿如此嚣张,若是旁人早该治个不敬之罪。
但实际上林少卿未曾表露不满怪罪之意,而官兵对着少年郎也恭恭敬敬。
“万人嫌?”
林枫没想到派到城外行医的医使是太医院御用太医万州的孙子万青鹤。
此人天性聪慧,学医用药过目不忘,不过才十四岁医术就已经胜过万州。
可惜性子如那纨绔子弟一般,对待病人也无仁心,想救便救,觉得没必要救的便不肯施手,委实惹人嫌。
也正是这般,万州不顾孙子乐不乐意,将万青鹤扔到太医院从最底层做起。
而近日城外流民越来越多,陛下下旨拨款救济,又命太医院派遣一名使唤医使或医女同去。
其他医使医女当然愿意被选中来流民中历练自己医术,偏只有万青鹤躲着生怕被选中,万州见状又将自己孙子丢出城外。
万青鹤一听这称呼脸色一变,道:“小林子,你给我闭嘴!”
万青鹤咬牙切齿唤他小林子,并非林枫年纪小,而是故意唤太监一般唤着林枫。
两人乃是表亲,虽相差几岁实际关系甚好,林枫懒得与他计较。
刚想问万青鹤为何不医治这襁褓中的婴儿,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身侧,正了正身子,抬起下巴严肃看向万青鹤。
“万青鹤你乃太医院从九品使唤医使,既然陛下派你来救济这些流民,你为何不救这襁褓中的婴儿?”
万青鹤看林枫一本正经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道:“这小儿早已烧伤肺腑,替他医治也未必能救活,不过是拖延苟生罢了。”
又眼神扫视一圈周围男女老少:“你看看这些人,又入不得城又没有生存能力,只知坐在墙角等待死亡,这幼儿救活了日后也是一身病活不长的。”
林枫知晓他说那婴儿烧伤肺腑是实话,万青鹤也没必要瞎扯,只是年纪轻轻就冷眼看人生死,委实不像医者。
况且朝中派了医使,那万青鹤就该行使自己职责,刚想训斥只见梁思妤动了身子将那孩童从妇人怀中抱了过来。
梁思妤抱着婴儿,又腾出一只手抚摸婴儿额头,掌心顿时感受到灼烫。
“林少卿,我可以带这对母子入城吗?”
林枫:“这……”
梁思妤:“我并非想为难林少卿,只是我先带这婴儿入城去医馆救治,孩子母亲定是要陪同一旁,待治好后我再派人将这对母子送出城外。”
万青鹤早注意到林枫身边两位女子,见梁思妤如此说,便道:“何必这么麻烦,我已经看过了,你带人入京请大夫结果也是一样。”
林枫:“你闭嘴!”随即对梁思妤道:“梁小姐,流民不得入城,不如还是让万医使再看看吧。”
梁思妤见万青鹤皱了皱眉头,知晓他心中不愿,小小年纪行医却没有仁心,她又何必去贴那张冷脸。
梁思妤将孩子还给妇人,道:“不用他,林少卿这孩子现在烧得厉害,若再晚了,可能真的来不及了。”
秦如眉也在一旁帮说,道:“是呀,林少卿,你看看这孩子才这么小,若眼睁睁看着他死去那太对这孩子残忍了。”
林枫听后心中亦是不忍,只得同意梁思妤带着这一对母女入城。
那妇人见梁思妤肯带她入城救孩子,又跪下磕头,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
梁思妤带着妇人上了马车后见孩子状况太差,恐是来不及带妇人去城中医馆,便让车夫去往离城门最近的医馆。
车夫也不敢耽搁着,挥鞭抽着马儿,马儿快速行跑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家门前破烂的医馆。
下车后梁思妤见医馆简陋,又担忧大夫医术不够,可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领着妇人进入医馆,而林枫未陪同几人进去只在医馆外面守候着。
医馆小童正在抓药,见几位年轻女子进店又见其中一位妇人抱着婴儿,赶忙朝里面大声唤着“师父”。
里面传来一声老者声音,道:“来了,来了。”
老大夫从里间掀帘而出,一眼便注意到妇人怀中婴儿脸色红得不对劲,连忙道:“快快快,将这小儿平放在桌上。”
老大夫掀开襁褓,伸手探测颈间脉搏,又是探测心脉,仔细检查一遍后直摇头,“这婴儿伤了肺腑,若要救老夫也只能尽人事,能不能救得活只能看天意了。”
见老大夫直摇头晃脑叹气,梁思妤也知晓希望不大,但总归这婴儿还有一口气,就不该将他放弃。
梁思妤道:“老人家,不管这孩子最后能不能活,只要您尽力便可。”
说完梁思妤回头示意流莹付银钱,流莹便从荷包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大夫。
老大夫未从流莹手中接过,只道:“要不了这么多,医药费一两便足够了。”
流莹又递了过去,见老大夫拒绝不肯收,来回几次只能回头看向自家小姐。
梁思妤见老大夫如此,便从流莹手中拿过银子,又转身双手递过去,道:“老人家,这银子不只是看病抓药的费用,只是这孩子病得太厉害恐离不开医馆,孩子的母亲又需要照顾身侧,怕是要在你这医馆叨扰些时日。”
老大夫一心在那婴儿身上此时才关注到妇人穿着,只见其身着褴褛就已知晓是城外的流民,耿正直言道:“姑娘善心,就算这位妇人住我这破医馆几日,那也要不了十两银子,一两足够。”
知晓老大夫心善收容这妇人,若再拿着银子强递于他便是侮辱了老人家,梁思妤随即转身从流莹手中换了银子。
梁思妤拿着一两递给了他,道:“劳您多费心了。”
妇人在一旁听着贵人与大夫的对话,见能救自己孩子,立马朝着大夫和贵人跪下磕头道谢。
*
从医馆出来,梁思妤便和秦如眉准备回府,林少卿策马随行护送二人回去。
马车缓慢行驶,秦如眉看梁思妤心情沉闷,安慰道:“皎皎,还在想着那孩子?”
梁思妤摇了摇头,“在想那个医使,不明白那万青鹤既然选择行医,怎没有身为医者的仁心,如此冷漠。”
秦如眉:“仁心也是看人的,那人虽品阶虽不高,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让他来救治这些流民恐怕是不愿罢了。”
车内一阵沉默,马车到了镇国公府府外,梁思妤同秦如眉下车。
林枫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朝二人作揖,等着二人进去。
梁思妤走到他面前,道:“今日有劳林少卿,还耽搁您办公事送我们回府。”
林少卿:“没有,只是顺路。”
秦如眉也道:“不管怎么说还是给你添麻烦了,下次我和皎皎请你去清轩饭庄,当是道谢。”
林枫脸色瞬间一红,“好。”
二人言罢入府,林枫盯着秦如眉背影,直到看不见人影,便转身上马结果一脚踏空身形歪了一下。
梁思妤和秦如眉刚进府邸便被丫鬟带到梁珏书房。
进了屋见爹娘都在,两人同时唤了一声,梁思妤拉着秦如眉走到余氏身边。
大概猜测到唤她们前来是何事,梁思妤看向梁珏道:“爹,是江侯爷又提与国公府的亲事吗?”
梁珏点了点头,道:“你江世伯知晓你不愿意嫁过去,便有让眉儿嫁过去的想法。”
秦如眉一听婚事会到自己头上,惊得跳起了脚,连忙看向一旁梁思妤拉扯着她,急得直摇头。
梁思妤顾不得秦如眉焦急,直接看着父亲道:“爹爹答应了?”
梁珏:“没有,此事为父也要问问眉儿意愿。”
秦如眉听父亲没有同意,松了口气,道:“我不愿,要是让我嫁过去,我就回邕州!”
开什么玩笑,虽然她不愿皎皎嫁给江铭,但她也不要与皎皎抢男人。
梁珏嘴角抽了抽,扶额叹道:“既然你们俩都无意于此,那我便推掉这门婚事!”
此时梁思妤接过话题,道:“爹,不是推掉,是我要嫁!”
梁珏怔怔看着小女儿,道:“皎皎,虽江平乃为父好友,但爹爹并不需要靠女儿联姻来维持这层关系,你若不想嫁便不嫁。”
余氏虽不知情况,但见小女儿突然愿意,怕小女儿心中强行接受这门婚姻,便问道:“是呀,皎皎,之前你不是不愿意吗?”
梁思妤牵着母亲的手,道:“爹娘,之前是女儿未曾好好了解过江铭,今日见后又觉得他确实如外边传言般甚好,女儿想了想还是愿意的。”
余氏听罢放下心,“如此也好,不管你们俩谁嫁给江家,娘也是放心的。娘也听过有的官宦人家将娶进门的媳妇关在后院蹉跎。”
又道:“江家怎么说都是你父亲好友,总归会看在你父亲面上,待你如亲女的。”
梁余氏心中思忖着:皎皎婚事已经定下,那眉儿也是该找户好人家,往后希望两个女儿夫家能好好护住她们,自己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