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进藤光和塔矢亮惦记着的裴青春正在和好友进行手机复盘。

因为短时间内不想面对进藤光，所以小坂田朋香在上去帮忙拿了包以后，两人就去了附近的咖啡厅，用裴青春的手机打开app进行棋谱的复盘。

“其实...”

小坂田看着手机屏幕皱起眉，因为是在手机上进行复盘的操作，而落子顺序也非常清晰明了地在棋盘底下显示着，所以她可以很清楚地就看到双方的走法，而这一看，导致她有些踌躇着要不要说实话。

“你直说就好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

大概是哭过了所以情绪也得到了发泄，此时的裴青春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郁闷的样子但总归思路恢复了清晰。她和小坂田毕竟是发小了，所以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行吧，说实话，你下的很好，而且中途有些出乎我意料的平稳了。”

小坂田指着“棋盘”上的好几处：

“这里我还以为你要直捣黄龙，但是你没有，你忍住了做了一个陷阱；还有这里，一般来说都会选择先吃再打，但是你也没有吃...”

她仔细将每一个她觉得特别精妙的地方都指了出来，而藤原佐为一脸笑意地在一旁点头，似乎小坂田说的这些也是他想说的。

裴青春先是有些沮丧，跟着好友的思路走，脱离出主观思维而从第三者的角度审视自己的棋局，这才发现了自己竟不如原先想的那样糟糕，看似粗糙的棋面上其实也隐隐呈现出了良好的走势。

“这是...”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藤原佐为适时地介入了：

“朋香没有说错哦，小春，其实你下的很好。”

是小光没有收住，沉不住气了。

大概是因为，他也从裴青春的身上感觉到了压力吧？就像当年那个用两年时间就从门外汉成为了初段的他自己一样，那时候的他，又何尝不是许多人压力的来源呢？

“是进藤二段认真了。”

小坂田朋香把手机还给了她，一边喝了一口面前的拿铁：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动真格，但从另一个角度去想的话，我觉得他从你的棋路里感觉到了压力，他不得不正视你，认真地去和你下棋。”

“这是一件好事，小春，你对他有威胁了。”

她看着好友深思的表情，忍住了想要摸摸对方头顶呆毛的手，转眼看见了书店的袋子，便拿出了新买的棋谱慢条斯理地翻看起来。

有着苹果脸的少女似乎在消化好友的话，她认真地看着手机上的盘面，跳出了执棋之人的身份，从第三者的角度去复盘，她比之前对弈时有了更新的思路。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比划:

如果这里她做了眼，进藤或许会绕开；如果那里她先打劫，白棋后期也不会孤立无援...

她想了很多很多新的路子，脑海中竟觉得一切都变得开明起来。她好像看到了一个更加高纬度的世界，哪怕只是存在于手机这几英寸的十九路棋盘也能在她的脑海中放大，在大脑中形成一个立体的空间，她站在这方寸之间，那些匿影藏形的山间小路在这之中都将无处可藏。

她似乎看到了进藤光棋路中的所思所想，此刻她可以更加直观地去感受他的棋风和棋步。

最终，它们都化作了一双翠绿而通透的眼睛。

那是进藤光的眼睛。

锐利中带着蓬勃的生气。

他真的很厉害。

少女抿了抿唇。

“...我还是觉得进藤君好厉害。”

朋香手中的棋谱翻了没几页，就听见已经自省过了的裴青春弱弱的声音传来：

“我觉得，如果不是必须，我最近应该都不想和他下棋，呜呜，和进藤君下棋真的挺可怕的。”

“......”

这瓜娃子。

小坂田朋香有些无语地从棋谱上挪开眼睛看向她，没好气地说：

“你瞎说什么呢，一个进藤光就把你怕成这样了。你还没跟塔矢亮下过棋呢，听说跟塔矢亮下棋的人，如果不是身经百战都会被他凌厉的棋风给就地封印。”

她眨了眨通透的眼睛，忽然轻笑：

“要不你去和塔矢亮下一次棋，治疗你的进藤光ptsd好了。”

虽然听上去挺荒谬的，但也好像可行性挺高。

嗯。

“...你认真的？”

苹果脸少女惊愕地看着好友，只见对方慢慢地又翻了一页棋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

“战胜心理障碍的最好方式难道不是越战越勇吗？”

从小坂田朋香开始看起棋谱的时候就已经站到了对方身边的藤原佐为也把视线从棋谱上挪开，扬起了莫名的如出一辙的笑容：

“朋香说的好有道理，小春好像并没有和塔矢君下过棋吧？或许和他下棋会给你一些新的思考呢。”

小坂田朋香虽然看不见藤原佐为，但莫名地有一种感觉有莫名的气场告诉她有人在支持她，于是她笑看着裴青春，说：

“反正输一次也是输，输两次也是输，没有什么区别。”

“...我好像输过很多次啦。”

裴青春忍不住黑线：她和赤司玉子下棋至今也是输多赢少，跟小坂田朋香下棋也有过输。

她忍不住提醒：

“我现在可还是能反悔不当棋士的哦，小心输多了我就不去考了。”

“小春！不许说这话！反弹反弹！”

小坂田朋香还没说完，藤原佐为第一个跳了起来，他立刻回到了裴青春的面子，举着扇子呼哧呼哧地“扇”，好像是想要她马上把这个话给收回的样子。

“我只是说说，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怎么也不可能放弃的。”

裴青春无视藤原佐为，看着好友说了这番话，同时也有安抚藤原佐为的意思。

小坂田朋香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棋谱，褐色的眼睛认真地看进裴青春那双灰蓝的眼眸中，就在少女不明所以的表情中，她轻轻地说：

“小春，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嗯？”

少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听见好友的声音淡淡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围棋这一项运动，本来就是孤独的，每一个棋局你都要抱着决不放弃的心态去迎接，或许全力以赴过后也会迎来遗憾，但即便如此，也必须收拾好心情马上为下一场做准备了。”

“你真的做好准备去翻越这那一座座高山了吗？”

“我.......”

裴青春忽然觉得世界变得很安静。

小坂田朋香在她的眼中逐渐地模糊了起来，她好像看到了云雾之间那高耸的山峰断崖，它们是如此的巍峨宏伟，似乎在宣示着它们的高不可攀。

‘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问着，仔细听去却明明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我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今后会不断地遇见像今天一样的场景，会不断地被下一个进藤光，下下一个进藤光打败，然后不断地重复这个自省的过程，直到终于有一天，我战胜了他。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她忽然看见了那双将她击败的那个人翠绿的双眸，内里依旧是那看似柔和却带着锐意的眼神。

“我想翻越这座山。”

她的心忽然砰砰直跳起来。

她想越过高山，去看更高的山头的景色。

然后...

她会光明正大地坐在进藤光的对面，和他继续下棋。

“我准备好了，真的。”

少女从这片刻的失神中清晰，喃喃地对好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