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也不过是来见他时,顺带替宫人劝了两句。
怎么能是她的本职?
可这缺失后的空泛感,却又细密如丝,牵牵绕绕地缠在心头,令人无由窒闷。
忙时尚未觉得……
不,也并非一无所觉。
每当他手边的墨用尽,或是身边侍从又来提醒他歇息时,那一息的停顿,思绪偶尔从浩如烟海的事务中抽离,见身边空荡,心中也难免会泛起一阵空洞。
只是那时无暇细思,便又要投入下一段忙碌。
直至此刻,终于实实在在得了少许空隙,得以从繁忙事务间短暂脱身,闵煜才突然发现,他与戚姑娘似乎疏远了。
他细细回想这段时日,戚相近来似乎也很忙碌。
要说薛国大商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月余时间,已将襄国的财政理顺,随着几桩新令一颁下,整个襄国仿佛是活了过来。
然而不知何时起,或者就从常英来到襄都那日起,他便常常与戚言待在一处。
两人同来同往,同进同出,似有说不完的话,议不完的事。
那些政令新规,也便在这一日日的相处中推行出来。
两人这般勤于政务,本是为了襄国,得贤如此,是国之幸,亦是他这国君之幸。
可闵煜的心里又实在有些闷堵,说不上来的难受。
忍不住去想,能与戚姑娘如此投机的,本该是他。
想完又立刻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嫉贤妒能?
自己身为国君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正是一次朝会散去,闵煜难得出来透口气,自高殿上扶栏向下望,正好看见两人并肩而行。
常英正说着什么,偶尔伸手,在虚空比划两下。
戚言侧耳听着,时不时点头。
有风吹起,卷着两人的袍袖翻飞贴合,恍惚间仿佛挨在了一起。
“两位看起来真是相配啊。”
旁侧传来一句赞叹,听得襄君心中一堵,不由得转过头去幽幽地看向说话之人。
时秋见他看来,全无心虚,反倒越发肆无忌惮,竟还敢反问他:“君上不觉得吗?”
……不觉得!简直胡言乱语、毫无根据!
他努力按捺了一下,没能按捺住,有些闷声闷气地道:“哪里看出来的?”
“身形气质、才能品性、威望贤名,无一不配。”时秋满面赞叹地答道。
没有让你回答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道:“司农来见我,有什么要事吗?”
“要事”二字特地咬了重音。
若无要事就不要专程来给他添堵了!
“春耕在即,我来请示君上。”说着,她摸出几份竹简递来。
还真有要事。
襄君只得按下脾气,接了过来。
正看着竹简,时秋做远眺状看了会儿,又道:“唉,倘有一日,戚相与常先生大婚,该随些什么礼才好呢?”
襄君幽幽地抬头,无声地看着她。
时秋恍若未觉:“按说,这常先生曾是闻名天下的大商人,什么好东西都理当见过了,实在送不出什么新意。”
说到这里,她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国君,顶着他似有杀气的目光,笑吟吟地接着说:“君上就好办多了,亲自替他们主婚,那便是无上恩荣了。”
襄君简直忍无可忍,想把手里的竹简砸回她怀里,又顾忌着对方是个姑娘。
拿着竹简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最终憋屈地道了句:“行了,别说了。”
没一句他爱听的。
他究竟哪里对不起时秋?是俸禄给少了,还是官位给低了?
非得这么变着法地捅他心窝子。
却听时秋忽地说了句正经话:“国君有意,为何不去争上一争?”
心思冷不丁地被挑明,心跳都快了两拍。
他故作矜持:“时姑娘怎么看出来的?”
时秋无言地撇了下嘴,都不稀得说他。
真以为别人都是眼瞎的吗?
好在襄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计较她君前失仪。
他只自顾自蹙着眉说:“可如今我是国君,她为臣子,倘若……未免有借势压人之嫌。”
时秋默默扭头,翻了个白眼。
心说,连靖王那疯子都没能怎么着,戚相还能怕你?
闵煜又说:“再者……假使戚姑娘无意,我贸然去说,一来怕是唐突,二来也怕她为难。”
时秋忍了忍,没忍住,“啧”了声,说道:“君上,要不您还是想想,替戚相和常先生主婚那天穿什么吧。”
犹犹豫豫,难成大事!
襄王:……
司农说话真的好过分!
去就去了,批完这份文书就去!
谁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