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过是碍于傻子失了忆,不再认识她,便不好贸然亲近,只好退而求其次,抱她这个师姐。
呵,烦。
对眼前情形依旧茫然的孟岂,忽然从恩人的眼神中领会到一股凛然杀意,陡然打了一个激灵,默默地向退后了些。
他又做错什么了?
不就是……不想留在这里当将军吗?
他现在这样,也的确当不成将军吧?
却有道女声从旁响起:“嶂山上有位医者,医术超凡入圣,可治天下顽疾。”
时秋朝她看去,只觉得自己听了句废话:“神医汤阳,天下谁人不知?只是神医行踪隐没,嶂山云遮雾绕,山路繁杂,我在山上住了那么久,想找他都无处可寻,想要求医哪有这么容易?”
戚言:“我认识他。”
“嗯?”时秋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认识他?可是曾经神医云游之时遇见?”
“不是神医云游,是我曾来过嶂山。”
数年前,邵奕尚不得志,听闻有一兵法家隐居此地,所著兵书可平天下战事,便与戚言隐姓埋名来此找寻。
然而,就如时秋所说,嶂山之上云遮雾绕、山路繁杂。两人与侍从失散,一时在山间迷了路,又遇山石砸落,邵奕为了护住她,被击中了头颅,昏迷不醒。
戚言想要为他找些草药,却观附近痕迹似是有人采药,一路寻迹,碰上了汤阳的药童,才由童子带路,见了神医,将他救醒。
华氏族长听完,按捺不住讽意,冷声嘀咕:“还真是吉人天相。”
襄世子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轻笑,向戚言问道:“那兵书找到了吗?”
戚言:“没有。”
华族长一下子气顺了许多。
闵煜笑了声,才又继续问:“戚姑娘所言奇遇时隔已久,旧时路恐怕草木覆盖,早已变了样,戚姑娘眼下再去寻神医居所,不知还能不能寻到?”
“不难,汤阳虽隐居,但并非事事可以自足,他的药童偶尔会下山贩药,采买布盐陶铁等物,有条小道常常通行,我们顺路而上,便可找到。”
禾女忙朝戚言揖礼:“还请戚姑娘带将军寻医,此番大恩,四娘愿结草衔环以报。”
戚言摇头:“既然提起,本就是存了寻医的打算。姜姑娘不必对我感恩,我也曾闻孟岂将军攻无不克,神往已久,今见将军……难免惋惜。”
“惋惜?”华氏族长在旁,闻言不由嗤笑,“赤水一战,将军失意,可你当年恐怕是得意非常。”
戚言没理他。
华族长挑衅不成,一口气哽在那里,不上不下。
而见襄世子站在戚言身旁,居然只是笑笑,也没有理他!
禾女此时此刻,更是满心里只有将军,已在追问寻医事宜了。
华氏族长愤愤道:“你们倒是信她,倘若她意图不轨,做了圈套,是将你们骗上山怎么办?”
禾女有些生气了:“戚姑娘一片好意,世兄怎么能这样说?”
“你又知道她是好意?”
戚言低头掸了掸衣袖:“华族长若不放心,可以同去。”
华氏族长撇了头:“谁要与你同去?”
戚言笑:“不敢?”
他一听这话,几乎暴跳如雷:“你不必激我!我今天就告诉你,我——”
“华族长。”襄世子声音微微加重。
前一刻还情绪激愤,像是快要冲出去打上一架的人立时按捺了怒气,道了声:“世子。”
闵煜见此,方才缓下声线:“孟将军是为襄国负伤,如今既知神医行迹,无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孟将军腿脚尚有不便,戚姑娘与禾女哪怕同往,却都未曾习武,嶂山毕竟高险,此番上山若只这三人,煜实在放心不下。”
“可眼前行军正在紧要关头,我暂且脱不开身。族长乃是我襄国忠义之士,又是身经百战、身手不凡,故此还想劳烦族长,代我护送几位前往寻医。”
华氏族长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被闵煜几句话一哄,便神色稍霁,应下了这差事。
“我也同去。”时秋忽道,“嶂山上,毕竟是我熟些。”
襄世子点头道:“如此甚好,便劳烦各位了。”
“不劳烦。”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的语气却烦躁极了。
她单手叉腰,一边说着话,另一手正奋力拽着自己的衣袖。
“过去我听人说,雏鸟会将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当作自己的生身母亲。”
那麻制的窄袖此刻被孟岂抓着。
曾经威武的大将军哄不好哭泣的女人,万般无法,只能拽着她,小声央求她帮忙。
时秋脸都黑了——
这种事都要帮他收拾残局?
“我怀疑这家伙,是真拿我当他亲娘了!”
她几乎咬牙切齿,差点就要上脚去踹,硬是将衣袖从他手里扯了出来。
“古话说得好,”她看着传说中的大将军哭丧着脸,恨恨道,“儿女果然是上辈子欠下的债,还也还不完!”
“我还尚未婚配啊!难得发个善心,居然给自己捡了这么大个儿子回来!”